罗熟

【爆轰】恶意


 如题,这是个充满恶意的故事。

有什么没看懂的可以看看评论哦

*剧情捏造注意

*人物崩坏注意

*全然我流预警

*9k流水账注意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爆豪,请等一下。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想传达给你。”

放学铃才响过第一遍,回家社成员爆豪胜己脚下生风,半个身子已然越出门外。

“啊?”他回头看到轰从最后一排横跨整个教室站到他身后,额角浮着层薄汗,“宣战?我接受了……”

“不,不是。那个以后再说。”轰急急打断,他无意识地扯着背包带子,难得显得有点局促,“我要说的,比我们的较量重要得多。”

“才他妈不想听你说话。”

……结果还是莫名其妙跟着他走到了楼梯间。爆豪盯着轰笔挺的背影并没发现这一幕像极了言情小说的狗血套路,只是有些心下生疑:这家伙,有什么话不能在教室里说完?居心叵测,心怀鬼胎,等会果然还是趁机打他一顿……

轰突然停下脚步,爆豪正发着神差点直直撞上去。正要发作的档口,轰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过来盯着他,面皮上那点红色更甚,表情却并未有什么波动,“我喜欢你。”

……好了。

“卧槽,这真他妈的是轰焦冻吗?”他积攒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波澜不惊偏头避开视线的同时惊悚地在心里想,“轰焦冻居然也他妈是个会向别人告白的人吗?”爆豪头皮一阵发麻,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第二句话描述的场景。“……那绝对不可能,”最后他笃定地想,得出一个可信度极高的结论,“我肯定是幻听了。”

轰也没在意这尴尬的沉默,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听说表白都要送花,今天来不及了,以后再补给你吧。”

“谁要你的花啊混账!”妈的,是真的。

“那爆豪的意思是,要拒绝我吗?”轰摆出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却又如释重负似的叹了口气,“虽然很遗憾,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冒昧打扰,十分抱歉。”

他毫无敬意地鞠了个躬,干脆利落转身就走。爆豪眼疾手快、不,该说脑子根本就没有跟上身体地扯住他后颈的衣领把他拉回来——在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了,这就是英雄啊!他见缝插针又想起这句名言——“该死的,别动不动道歉。看你明明一点歉意都没有,真他妈让人火大。”
   
 “但是不道歉很没有礼貌的,爆豪。”他目光下移盯住爆豪抓他衣领的手,视线聚集的焦点烫得起火,“还有,衣领有点勒脖子。”
      
 爆豪不情不愿地松手,又恶狠狠地压低声音,“先说好,我没打算拒绝你——如果这不是你做的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恶作剧的话,”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顺着轰亮起来的眼睛盯回去,“可你怎么敢比我先告白!”
   
 轰闻言有些意料之外,猫眼也放大了些。半晌他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浅薄的愉悦之情从他的嘴角承受不住地满溢出来。“是谁先提出来的,那重要吗?”他轻快地说道,“——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拥抱真是个很奇怪的动作啊,爆豪。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我却看不到你的脸。”轰把下巴磕在爆豪的肩窝里,艰难地偏头去咬他的耳垂。爆豪被他猫儿一样的啮舐弄得心里发痒,报复性地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然后满意的听见他细微的哼声。

“那又怎样?我看不到你,但你此刻不正好好的在这里、在我怀里么?”

轰胡乱地应了几声,跳跃的思维又发散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爱一个人好艰难。我觉得我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可面对你时却总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不该这样的。明明只有不确定的东西才会让人害怕失去,可是你对我的爱意确凿真实,毋庸置疑,那我为什么会有如此懦弱胆怯的想法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爆豪把轰从自己身上扒开,恨铁不成钢地在他额心印下一个响亮的吻。“我和你母亲不一样,别他妈把她跟我混为一谈!她那时承诺你的或许最后都没有实现,但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温柔的有点过分,“我清楚我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也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所以,只要你想,我永远都会是你的。”

“虽然一想到你以后说不定也会对别人说一模一样的话我就难受得想吐,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
   
 他哑然失笑,心想这家伙真是可爱得紧,“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

“爆豪那么优秀,虽然脾气不好但也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会吃醋也是很正常的吧?”轰理直气壮的承认了,一脸正色询问道。

爆豪又好气又想笑,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脸,“那你也给我注意点啊!真是的,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脸有点自觉?”

“我的脸吗?”他眼神蓦地冰冷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疤,“很丑陋吧,妈妈也这么说。让你觉得不舒服真的很抱歉。

闻言爆豪烦躁地啧了一声。“你也是你妈也是,有没有正常一点的审美观?学校里那些女人可是一看到你就完全走不动路了啊。”他捧起他的脸,“忘掉以前你妈妈否定你的那些话,只记得她最爱你的那时候就好了。你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曾经轰焦冻的四周围绕着一堵冰墙。那点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在他一人独处时悄然隐形在静默的躯壳之下,却又在他与人群站在一起时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在春日的阳光里折射出有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刺眼的光芒。而此时他却心甘情愿地脱去尖锐锋利的冰凌,露出像融化的雪水一样纯净而柔软的内里——他生来本性如此。

“听说每个男人都会有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红的是心口的朱砂痣,白的是床前明月光——我还真是幸运啊,一口气红白玫瑰都有了。”*

“要论幸运,我可也是不会认输的啊。太阳可都在我手里了。”

连时光也散落一地。

     

     

      

几天之后林间合宿如期而至。那短暂的美好犹如风暴来临前熹微的晨光,是裹在毒药外层的糖衣;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愉悦的日子就这样戛然而止。在终于度过那段突兀到令人难以接受的、让人恨不得想要把它从记忆里抹去的时期之后,再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距离感。

他没能抓住装着爆豪的小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只要再努力一点点就能把他夺回来;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和他的救赎一起消失在扭曲的黑雾里,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对他说。荼毘讽刺的语言让他眼球干涩得发痛,几乎要有点什么液体流出来填补一下这让人发狂的空虚;他看着那给予自己诡异的熟悉感的蓝火,血液在狭小的血管里结了冰又蔓延到全身覆盖骨缝。他惊愕得浑身颤抖,双腿快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简直要直直的跪下去。

后来、所幸爆豪还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对自己在敌联盟的境遇缄口不言,只是时常用如火焰一般的赤红双眸沉静地、静默地注视着他。那眼神里含了太多他没办法读懂的东西,蕴藉晦涩,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每次的询问也只能换来一个敷衍的回答——

“……没事。”

在后来的后来,同样的事件再次发生,只不过身为主角的两人互相交换角色——这一次, 敌联盟袭击的牺牲品是轰焦冻。

指尖深陷进皮肤,脆弱的血管爆裂开来。拨开鲜红的轻颤着的皮肉,血液氤氳着蒸腾起迷蒙的雾气。

“真可悲啊,轰焦冻。”

爆豪坐在轰的寝室里。那处不大的房间难得有些脏乱,落灰的家具昭示着无人居住的事实。他攥着被轰扯下来随意塞进抽屉里的、撕角参差不齐的纸页,干硬的纸张在他手里折皱时发出不堪承受的脆响,又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压平;分泌过多的硝酸甘油润湿了卷角,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把它引燃。

“……你给我的爱炽诚,热烈,像是盛夏鲜活滚烫的正午。而我能给你的,只有沉重,失望,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你是我生命里为我撕裂黑暗的救赎;是带给我赖以生存的火焰的普罗米修斯。但是,我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就此从天界坠落、还因为我备受折磨呢?我不愿在污秽的沼泽里挣扎,但更让我痛苦的,是让你也随着我一同陷进来。我为一心一意爱着我的你感到不值,也为被一心一意爱着的自己感到不安——我是否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因此我时常想,如此恶劣的我所拥有的你的身边,可千万不要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出现,导致我失掉你啊。但我又唾弃我的自私和鄙薄,我怎么可以仅仅只是为了把你禁锢在我的身边,就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呢?于是我想着想着就会矛盾地觉得难过,那便干脆不要想了。若是某一天你遇到了对的人,到那时候,是走是留,交由你自己决定。

“……我从来不觉得我会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在我身上,胡乱臆测和自我陶醉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被寄予厚望、冠以轰焦冻之名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强者,他本应无欲无求不悲不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剑锋指处所向披靡。他该像神明一样完美,把胜利当做如同呼吸一样平常的事。‘战胜一切的你是绝对的、不可违抗的’,我自小便被灌输了这种理念。可我心里明白,我无法、也不愿成为那样的人。我希望我可以为自己而活,和我的挚爱一起沐浴在没有阴霾没有苦痛的阳光下。然而我失败了,败北的滋味酸涩至极,几乎到了要让人落下泪来的程度。我为残缺的自己感到懊恼不已——我缺少那一点点被爱的资本和爱人的勇气,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克制谨慎地苟活于被钢筋水泥钉死的条条框框中,多疑多虑、不懂信任。我被囚禁在那与世隔绝的荒凉岛屿上,我生来注定孤独。

“近日里,我常常做梦。梦里母亲哭泣着把开水浇在我的头上,我跌跌撞撞地跑过拐角——连同脸上钻心的刺痛一起,骤然看到绿谷捂着他断了的手臂站在走廊尽头,带着痛苦的扭曲的表情、悲戚地控诉着我的懈怠,我慌张极了,想要用出火焰向他证明我的改变,却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等我找回我的火焰,我的挚友却转身跑进阴暗的小巷,不见他的身影,只看到斯坦因向我奔来、舔去我脸上的血液,我动弹不得,目睹他杀死饭田的全过程;后来斯坦因狰狞的脸又变成荼毘,我回到林间合宿,又一次失去爆豪;消失前荼毘笑着对我挥手,说,期待下次再会。这些混乱的梦境是立场不明的预言家给我的忠告和警示——他们就如同地震来临前次声波的震动,是灾难的先遣军和预告函。

“茶毘诡计多端,冷漠狡猾,不可用常规思维揣测。袭击爆豪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这种不负责任且没有任何依据的诡异想法,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为何,但是我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假使如我所想、我落到他的手上,则百分之百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请别来救我,别看着我。因为和那种人为伍,对我而言,是比死亡更令人痛苦的事情。”

……可恶啊。明明只是不经意间闪过的一个荒谬又怪诞不经的念头,如今竟然一语成谶。那点被拼命隐藏起来想要忽视掉的诡谲预感就像是汽油罐旁边的一根火柴,在落下去的顷刻间便燃成一片火海。

“若能避开狂热的欢喜,彻骨的悲伤便不会来袭。”*
       

     

      

手指翻飞打下最后一个死结,荼毘满意地拍了拍椅背,营造出一种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的和谐氛围。“上好的麻绳和红木椅呢,都拿出来招待你了。这种周到的礼节在我们这儿可不多见,你应该感到荣幸,轰君。”轰并不言语,只从唇角泄出一声冷笑。他不着痕迹地试图活动手腕,浸过油的绳索纹丝不动,勒在手臂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荼毘本就对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言和色夷的回复不抱希望。他突然沉默下来,那骤然的死寂让不大的空间更加压抑,连心跳声都稍显嘈杂,最终只能在愈加杂乱的跳动中转化为刺耳的空响。

荼毘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自头顶倾泻而下的阴影衬得他面容更加狰狞可怖。轰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好能再做出点什么凶神恶煞的表情狠狠地回盯过去。但当他僵直了脖颈,脊背都被冷汗浸透、恐惧自心底浮出水面渐渐明晰时,他才发现,在他与荼毘眼里流露出的那种阴郁的高傲、那种成年人面对幼童时特有的不怒自威的冰冷压迫力对峙时,他居然连最基本的、遏制住自己小腿的颤抖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于是这时他终于不无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地承认了:原来这样的、一直以来得不到渴求的东西的自己,早些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以为可以子然一身战无不胜的自己,也还是会有使他感到动摇、感到无可抑制的恐惧的存在啊。

毫无起伏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轰厌恶地垂下了眼。“焦冻君,你真像个苹果。”荼毘嘴角的笑容像是染上了些天边甜腻得让人头晕的金红色彩;可他眼里的寒冰却更甚。他怜爱地抚上他的脸,“……外表艳丽可人,内里却早就烂得不堪入目了。”

偏头也无济于事。轰自下而上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不信任和敌意,他冰冷地回复道,“那总也好过从里到外都腐败空洞了的你。”

像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似的,荼毘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旋即他又释然地翘起唇角,“该怎么说,不愧是雄英的高材生吗?”捏着他下巴的手缓缓下移最后掐住脖子,手指逐渐用力剥夺呼吸的权利,“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他眯起眼睛欣赏他的表情,纤长的脖颈如同濒死的天鹅般脆弱而美丽。荼毘却在下一秒卸下了手上的力气,他惋惜地按压着白净皮肤上、应该归咎于他的青紫痕迹,“这种死法果然还是太没有风度了啊……”

霎时间他又近乎癫狂地笑起来,颤抖的全身都被肆虐燃烧的蓝火所包围。荼毘侧目看向他,张角超出承受范围的眼角似乎马上就会破裂。

“火葬。是个好主意吧?”

轰勉强咳了几声,安静地闭上了眼。他等待着,甚至是期待着那股热浪将他吞噬——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除了自己的火焰以外的温度,那么炽热的、一直以来都被赋予极高评价的、被喻为恋人心的火焰舔舐皮肤时的温度。他对那美丽又危险、或者说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好奇不已——它会比母亲滴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泪更加滚烫吗?它会比爆豪落在自己嘴唇上的亲吻更加热烈吗?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熄灭了指尖的火焰,“不求饶吗?或许我会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这种侥幸心理,我早在进入雄英的第一天就抛弃了,”轰的眼神里尽是希冀落空时不加掩饰的失望,他冷静地回答道,“如果我求饶,你会真的放过我吗?——”他轻蔑地对那个词表示了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不屑。“——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与其放弃尊严最后还只是落得个笑柄,还不如平静的接受死亡到来。”

“丧失求生欲的俘虏很难办啊……”荼毘露出为难的表情,唇角却无法控制地上扬起来。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轰打断,“不得不反驳你,我还是想活下去的。”

“嘛,怎么样都好——”他在轰的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心理战这种东西我也还是挺擅长的。”
       
      

     

……滴水未沾的第二天。轰深知这会是场持久战,他对荼毘接下来会有的策略在心里大概有所准备——不过是先让他无限接近死亡、再装作慈悲的给予他一点施舍让他对这个良心发现的好人感恩戴德,从而达到让自己对他言听计从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老套却的确有用。他浅浅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失焦的目光没了环顾四周的力气,只能低垂着看向自己布满脏污的鞋面。黑暗的环境让他渐渐失去对时间的认知,妄图用数脉搏的方式计数的计划也因为它紊乱不均的跳动而作罢。

真的、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啊。当时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明明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明明提出无需救援的要求的人是自己,现在才开始觉得悲哀、觉得无助、觉得难过得连哭泣都做不到,是不是太晚了,太过懦弱了呢?

轰闭上眼睛。他想起在一切发生之前的一个下午,他和爆豪一起放学回家。明明事实并非如此却还是嘴硬地说着顺路,意识到这一点的自己内心竟然浮出了些隐隐的窃喜。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状似无意地问起,“爆豪……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喜欢就喜欢了,干嘛非要问个为什么……”他偏头看到轰认真的神情,“……算了。”他妥协的思考了一下,“这种事情就跟鞋带一样,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好像要松了,于是就会特意的去注意,脚反而会抬得更高,鞋带自然会松得更快。等到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无奈的蹲下来系好,想着要是再早一点有所行动就好了。”

轰自然而然接过话头,“总而言之,这是必然的结果,问题只在于过程的时间长短——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姑且就打算它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他在难以持续的浅眠中反反复复半梦半醒无数次以后,他才终于等来了那个不知为何居然有点期待的声音。

荼毘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扔到轰的脚边,他没有心思去看也根本看不清。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大脑也昏昏沉沉,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快要到临界点了吧?这就是极限了吧?他想,真的要死了啊。

荼毘却掐住下巴动作粗暴地给他灌了点水,这种近乎虚脱的情形便稍稍有些好转。

轰无心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好心。前几天还剑拔弩张一副恨不得将 他吞吃入腹的样子,今日却主动给他带来了水。莫非是发现了自己的价值?可一个除了个性优越其他一无是处,甚至还随时准备倒戈的学生,又能有什么功用、什么地方值得他回心转意呢?他有些猜不透。

荼毘踢了踢他拿来的东西。轰被那突兀的响动激起了点怒气,却也耐下性子顺着荼毘的暗示往那里看去。

——那分明是爆豪身上佩戴的榴弹型装置。

也许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痛感让荼毘心情格外不好。他不等轰质问便开口,“你男朋友还真挺难缠的,缠的,那种暴力的小鬼一看就是缺人管教——”听见这话轰虚弱的啐了口唾沫,“——不过嘛,作战还是差了点火候。”他又兴奋地低声笑起来,“怕你想他又没有寄托,所以我把这个给你带来了,睹物思人总比干想好些。很善解人意吧?”

“你们……做了些什么?”他满含着怒意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也不过是让那些不自量力的英雄们策划的营救行动失败、让几个人丧失了行动能力、丢了几个杂鱼小兵、然后带回来了你男朋友的右手——的装置而已。”荼毘扳着手指数着,他恶劣的停顿让轰心下一惊。

“……真没看出来,他们还挺重视你的嘛。”

骨节相互摩擦的轻微脆响听来却格外刺耳。“都到如此地步了,还没有放弃你,真是执着到可悲的程度啊。”

“仅仅只是我自身的价值或许并不值得他们如此劳心费力,但是这种不抛弃同伴的心情,只要是个有责任感的英雄都会有的吧?”

“你莫非以为……”

那个名称,那种信任,还属于你吗。

轰在他意味深长的停顿里突然丧失了反驳的底气。当初别人如何恶意揣测爆豪,现在就是怎样臆断他的阵营的。他想张嘴辩解些什么,却如鲠在喉,连最简单的否认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敏锐的感知到这一瞬间的感情波动。

“轰君,请相信,世界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那也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以为真的会有人在意你,同情你吗?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其实是知道的,你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所以,相信我吧,把你自己交给我吧,只有我,只有给予你无尽痛苦与折磨的我才能理解你。你要学着成长,习惯孤独,接受寂寞,冷暖自知。快些忘掉过去的一切,然后,彻底的,放弃你自己吧。”

他心里那点希望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郁的黑色和对自己的质疑——真的变成这样了吗、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吗?

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啊。我的爱人他是轮金褐色的太阳,而被太阳光芒所笼罩的我,无论如何也还是会沾染上些许光明的温暖气息吧?

就连这仅有的,自欺欺人的希望都被无情揭穿。荼毘嗤笑道,“事到如今你都还在想爆豪胜己吗?”

“你以为现今的你——这样脆弱多疑、污浊肮脏,和他站在完完全全的对立面上的你,还配得上他的喜欢吗?他所喜欢的还是这个你吗?”他这样说。

够了。

不要说了。闭嘴。

“你配吗?”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即将流下来的眼泪——都坚持了这么久了,都承受住了他那么多的言语侮辱了,要是在这里哭出来的话,那真是太丢人太丢人了。

但是,眼睛真的好疼啊,心里也是。为什么只是几句话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摧毁我坚持了这么久的信仰?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或许是他泫然欲泣的表情为他博来了些不知真假的同情,荼毘怜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轻柔的抚过他紧闭的眼睑。“比起忽冷忽热、做作虚伪的共情,你更需要的是烈火的历练。在地狱之中寻找新的人格,造就全新的自己。涅槃重生的你,一定是能让人大吃一惊然后扼腕叹息的完美艺术品吧。”
       
        

      

“你可以去见他。”荼毘突然说。

轰波澜不惊地抬眼看他。他在等待荼毘的条件——他可不是个愿意无私奉献的人,这种高尚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只会让人发笑。

他暗暗捏紧了衣角。荼毘察觉到他的迟疑,手上擦刀的动作却并未因此有停止的趋势。他舔了舔缺水干裂的嘴唇,手中的战术小刀和眼眸同时闪过一道寒光。

“但是,要跟‘我们’一起去。”

软弱的空虚和不知从何而起的狂热对他的折磨似乎永无休止,在这无法言说又让人发狂的痛苦里,他便逐渐变得游移不定而无所适从了。

“焦冻,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荼毘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不再纠结于他的回答。

轰把锁骨上鹅黄的搭扣扣好,沉默了一瞬, “不知道。”

荼毘微笑着用歌唱一般的语调雀跃地回答道,“你就是燃烧殆尽的名贵木材,一刹那的光彩夺目消逝、最后只剩下了灰黑的余烬。”

他垂眼笑的温柔,“真是贴切的比喻呢。”

“已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呢,焦冻。”在那令人心安的静寂里,他想。

“记住你的身份。”荼毘说。
       
       

      

时隔两个月,他又回到了雄英。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可他们说的却是完全陌生的话。他从来不知道相泽老师的表情会如此阴沉,他从来不知道绿谷含着泪水盯着别人看的眼神也会那么凶恶如同野兽一般——当然他也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真的有看到爆豪浅红眼眶的那一天。

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露出如此悲恸的表情呢?我不是好好的、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吗?

穿着与他在雄英时如出一辙的战斗服的轰焦冻自手心放出一道冰棱横在对峙的两队人马之间,满眼都是困惑的神情。

荼毘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英雄,真是个美丽又可悲的职业啊。”他摇头感叹着,眉眼间尽是虚伪的惋惜之情。“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去叙叙旧吧。”

他指尖的蓝火直直地指向爆豪的方向,火焰加热空气扭曲影像。爆豪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不甘示弱地以一连串爆炸回击。

战斗便一炮打响。那并非什么小打小闹,而是得到了英雄执照的年轻英雄们,以捕获为目的的、第一次正式战斗。
      
      

       

他疲倦地搜寻着轰的身影。爆豪总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但他不知道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他总觉得他是把轰推给敌联盟的罪魁祸首,心里喷薄而出的酸涩爱意和难言的愧怍不安如附骨之蛆与他如影随形,时而又会有些万虫蚀心的刺痛感。于是在这般的折磨下,他便逐渐变得像是被围困于囚笼中强弩之末的困兽,只能痛苦地发出绝望却又毫无意义的嘶吼。

当他站到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时,他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知道的,他想说;我知道你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那些话,那些该死的含蓄的情意,那些浮光掠影纸短情长,我他妈、全都知道啊!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涌到喉头上的话全都被干涩的吞咽堵了回去呢?他的火焰明明还没有烧到自己身上,可眼周的皮肤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钝痛呢?

“把他、还给我!”

荼毘疤痕遍布的脸让他胃中翻腾起强烈的不适感,他终于干呕起来,可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些无谓的液体,那让他的口腔里充斥着苦涩的胆汁的味道。爆豪攥着超负荷的手腕,仰头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不是、最想当英雄了吗!”

可那混在蓝火里剔透澄澈的红色火焰——那是天边滚烫的火烧云,是他锋芒毕露的倨傲,是神的最高造物——该死的,他真不想承认,他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颜色。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爆豪君,”他曾经的爱人从烈火与冰霜之中探出他那总是不太柔和的脸,他眼里象征着生命的活力的、温暖的赤色光芒早已消失殆尽;他用着那该死的谙熟的语调,轻轻地、慢吞吞地说道,“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你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啊啊,又见面了——”茶毘神经质地笑起来,打断这没有任何逻辑性可言的对话——这算是一个问候,亦或是对先前讽刺的无视的一个回答;他熟稔地移步到轰的身前,同时又并起两指遥遥对着爆豪的方向开了一枪;听见那话他便浑身震悚地被冷汗浸透,每一个毛孔都哀嚎着张开来,指尖战栗着冒出了火星。

“——色厉内荏的前男友君。”像是收到什么必须遵从的指令似的,轰焦冻冰冷地抬起头,对他投来一道漠然的目光,“当然了,还有其他的英雄们,现在请睁大眼睛、好好欣赏……”

“英雄焦冻的华丽落幕吧。”

然后赤红的火焰向四周蔓延开来,摇曳的斑驳树影也被无情吞噬。在耀眼火光的掩盖下,他们骤然隐匿于暗夜之中。直到他从渗血的喉咙里挤出的呼喊再没有任何回应,那根戳在他心口、深陷于肌理之中的银针才终于真正地刺了进去。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如此真实的存在于他脆弱的心脏上,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希望一点点流失,持续向大脑穿达着明晰的痛感——他真的、永远失去那个人了——他妈的,好疼啊。他终于屈服于这该死的现实,任由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全身。

“我所厌恶的都是我赖以生存的,我所深爱的却是我遥不可及的。”于是,夏日午后喃喃自语的少年便自此隐没在记忆深处。
       
      

      

“我失去了一切,这是你想看到的。可是,在最后的最后,你又得到了什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轰困惑地开口,犹豫着抬起了眼。

荼毘用双手包裹住他掌心湛蓝的火焰,那点光芒把他指尖染成橙红,明灭闪烁垂死挣扎一时,最终又暗了下去;他像是感受不到那烧灼的痛感似的,反而抿着嘴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我对你抱有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连我自己都无法清晰解释的、丑恶的偏见。那是在心中潜藏着的仇恨,是浓厚到令人惊惧的——”

恶意。*

end  

*出自鲁迅。

*出自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出自太宰治《人间失格》

*出自东野圭吾《恶意》,微调。

艹,我为什么这么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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